她靠男人，不完美，没成功，却有那么多人爱
在这个远去的世界里，工作是忙碌而有价值的，情感是曲折但值得付出的，正义难寻但每个人都为之奋斗。
撰文 | 王一平
《看天下》杂志原创出品
打开最近播出的国产剧《玫瑰之战》，第一眼的感觉是：假。
磨皮滤镜开到最大，律所7点就下班，律所合伙人拎着不实用的奢侈品包包佩戴总价远超百万的珠宝，办公室干净整洁得仿佛样板间……
《玫瑰之战》中俞飞鸿饰演律所合伙人
这部剧主打女性律政，剧方近期承认有相应授权，观众也发现该剧从主线剧情到第一集男主黄晓明手中把玩的棒球，都与《傲骨贤妻》高度一致。
可惜的是，它只复制了皮囊，却没学到精髓。
反观《傲骨贤妻》里的女主角，不需要精致的真空包装，她有足够的勇气与傲骨去直面真实而残酷的世界。她不够完美，不够爽文，甚至有点道德瑕疵，但她是当之无愧的大女主。
不离婚的大女主
闪光灯下，被爆出性丑闻的政客面对媒体的长枪短炮强装镇定，他的妻子站在一旁，手被丈夫紧紧握着。在记者的汹涌攻势下，她脸上的神情是懵的。
这是《傲骨贤妻》的第一幕。检察官老公的嫖娼录像突然打破了家庭主妇艾丽西娅的平静生活，她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已经被拉到台前，被迫扮演力挺丈夫的“贤妻”。
艾丽西娅与丈夫
这一幕也曾出现在希拉里的真实人生中。
1998年，一段录音曝光了时任美国总统克林顿与白宫实习生莱温斯基之间的性丑闻，并由此引发了美国国会弹劾克林顿，“第一夫人”希拉里被拱到了风口浪尖。然而，一向主张女性主义的希拉里并没有选择离婚，而是原谅了克林顿。
早在1992年，希拉里就曾陪同克林顿在电视节目中澄清婚外情传闻。
与希拉里一样，艾丽西娅也没有马上离婚。在当下流行的女性叙事中，这并不是一种“正确”的行为。爽文逻辑里，丈夫出轨，妻子自然应该马上离婚。
但《傲骨贤妻》展现了更复杂也更细致的女性情感。丈夫的性丑闻曝光后，艾丽西娅的情绪是复杂而变化的。一开始是突然被推到闪光灯下的手足无措，发布会开完，到了后台，她才反应过来，愤怒地扇了丈夫一巴掌。
再过了几个月，她终于能平静地与丈夫相对而坐，但仍然会不时被刺激到。当她在工作中接触到性工作者时，她会不由自主地怀疑丈夫是否与之有染。她会回忆起丈夫以“工作”为由缺席的每个家庭聚会，强忍着哭腔质问他，儿子生日聚会你说有工作要先走，到底是去干什么了？
这种委屈中包含着对往日恩爱的留恋，因此她也会在独自一人的午夜想起往日的温存瞬间。数十年的夫妻情感并非一朝一夕就可以切割干净，大女主的情感割席不是快刀斩乱麻，而是钝刀割肉，是掺杂了痛苦、不甘与犹豫的复杂心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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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时，婚姻中不只有情感，更有利益的纠缠。
艾丽西娅以律师身份重返职场的第一个案子，就利用丈夫得到了内部消息，进而顺利打赢了官司，丈夫在政坛的人脉成为她在职场竞争中的筹码。作为回报，当丈夫试图东山再起时，艾丽西娅也配合他扮演一个支持丈夫事业的妻子。
但利益无法维持一段无爱的婚姻。就在艾丽西娅决定与丈夫破镜重圆之际，她发现丈夫再次出轨，下定决心彻底与他分开。
正是在这种情感与利益的纠葛、理性与感性的冲突中，艾丽西娅的形象逐渐丰满起来。不仅是婚姻，在其他的情感关系里，她同样会摇摆，会走一步又退一步。
她会脚踏两只船，在浪子回头的丈夫与暗恋自己多年的老同学之间游移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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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享受跟上司的约会，又会担忧两人上下属的关系会破坏恋爱。
她为了实现自身的野心试图自立门户，又对背叛老东家心生愧疚。
在种种自我矛盾中，这个人物的多面性被全方位展现出来，她的柔软与坚韧、脆弱与野心都一并暴露在观众面前。
也源于此，观众更全面地了解了这个人物，也更容易与之共情，更能够去理解她的那些不那么“正确”的行为，从而愿意接受一个不离婚的大女主。
在此基础之上，艾丽西娅更大的魅力在于，她是一个永远在往前走的人。尽管常常有犹豫和摇摆，但她做了决定就不会回头。
在第一季中有这样一个细节，丑闻事件后，艾丽西娅从前的好友逐渐跟她失联，直到有一天好友的儿子惹上麻烦后向艾丽西娅求助，在她的帮助下免除牢狱之灾。好友拥抱着跟她表示感谢，然后说了一句，也许我们应该找时间一起吃个午饭，像以前一样经常聚一聚。艾丽西娅笑了笑说，你不会这样做的，但这没关系，然后潇洒地转身离去。
从这一刻开始，我们就已经知道，离不离婚对这个大女主来说已经不重要了，因为无论遇到什么，她都有勇气重新开始，然后不回头地往前走。
大女主靠男人，更靠自己
嘴上说着要独立，实际却在男主的帮助下以不合逻辑的速度一路开挂，迅速实现职场晋升。
这是国产大女主——《我的前半生》中的罗子君所遭受的最大争议，言行不一的拧巴和抢闺蜜男友的狗血戏码都让观众连连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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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傲骨贤妻》里的艾丽西娅也靠男人，她能顺利重返职场正是得益于老同学威尔的大力推荐，但这部剧却没有拧巴感。因为它所遵循的是带有实用主义色彩的女性主义，换句话说，在这部剧的价值体系里，靠不靠男人只是手段，手段不重要，结果更重要。
剧中的职场女强人戴安曾说过一句广为流传的名言：“当你一直在敲的那扇门终于打开，不要管为什么，直接冲进去。”
《傲骨贤妻》中的戴安，她在该剧的衍生剧《傲骨之战》中成为主角
这句话很好地解释了女主的行为逻辑：不管靠什么关系获得了重返职场的机会，先抓住机会往前冲。
但与国产大女主不同的是，老同学威尔并没有一路为她保驾护航。艾丽西娅初入职场跟着威尔做一个案子，因为工作疏忽导致他在庭上辩护失败，威尔会不留情面地当着同事面斥责艾丽西娅。
艾丽西娅与威尔
这也是这部剧从一开始就力图展现的：职场是残酷的，无论你是谁的老同学。
这种残酷体现在剧中的诸多细节里，艾丽西娅刚上班就被告知，自己要与一个刚刚哈佛毕业的高材生一起竞争，试用期后两人只能留下一个。
再比如，雷厉风行的女上司戴安跟艾丽西娅第一次见面就告诫她：“男人可以懒惰，女人不行。这句话对你加倍适用，不仅是因为你重返职场的时间太晚，也因为你身上背负着很多包袱。”
当艾丽西娅出现在律所时，背景中的人永远都在打电话或者拿着文件行色匆匆。这是一个极度高压和快节奏的职场环境，但艾丽西娅能成为大女主自有其过人之处，用威尔的话来说，她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
这部剧的第一集只用了40多分钟，一个案子就把这个大女主的“天赋”用诸多细节实打实地拍了出来。
她果断，有主见，发现新的证据后迅速推翻了上司之前定好的辩护策略，采取了新的策略。
她细心，擅长人际交往，在调查案件的过程中能够见招拆招，快速获取自己想要的信息。
她冷静，随机应变，第一次出庭遇到的法官是丈夫的老对头，辩护过程中受到刁难也能镇定自若地及时化解。
她擅长团队协作，在短时间内可以与能力极强的律所调查员结成同盟。
但她并不是开挂的超能力者。她也会大意，会犯错，会感情用事，会在遇到更强的对手时败下阵来。
这就是艾丽西娅的初始设定：一个有天赋但并不完美的职业女性。而在长达7季的篇幅里，编剧所着力表现的正是她的成长。
可以说，这部剧给大女主提供了足够漫长的成长周期。她的进阶不是一步登天的，而是在一个接一个案子的历练中完成。这个过程跌跌撞撞，时有起伏，但每一步都脚踏实地。
也正是有了这些细致而漫长的铺垫，后期艾丽西娅完全释放自己的野心，如创业单干、竞选检察官、进军政坛等种种选择才显得水到渠成，而非一蹴而就。
最终季的艾丽西娅
然而，即便是经过了这么多的成长，编剧仍然没有给这个大女主一个圆满的爽文结局。借助这样的设置，这部剧再一次颠覆了关于大女主的惯常想象。也就是说，大女主，不一定要成功。
娜拉出走以后，很可能会遭遇失败，但这并不是对娜拉的否定。艾丽西娅经历种种一切，涅槃重生，尽管最终可能再次一无所有，但她仍然是强大的，她的傲骨不会消失，她的人生也会继续向前。
更进一步讲，《傲骨贤妻》中不仅有这个极具魅力的大女主，更刻画了生动的人物群像。剧中的每一个主要角色都有血有肉，从出轨的丈夫、白月光般的老同学到强势的女上司，每个人都是复杂的个体，不断变化着，有着让人喜欢与让人讨厌的时刻。
在人物之外，这个剧更大的魅力则在于：它创造了一个充满确定性的、有意义的世界。剧中的所有人都在做着具体的、目的性明确的事情，如打赢官司、成为律所的高级合伙人、竞选成功等等。
在这个世界里，工作是忙碌而有价值的，情感是曲折但值得付出的，正义难寻但每个人都为之奋斗。而这样的世界正在离我们远去。
这也是我们今天重新回看《傲骨贤妻》的原因所在。它将一个已然逝去的时代摆在我们眼前，让我们以之为参考去重新思考：何为意义，何为价值，如何重新获得确定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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